“未来会怎样？我只能说希望，但不能强求。看风怎么说、水怎么流吧。”林怀民说，“我不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人，《白水》对我是一个意外，《微尘》更像是我。”《白水》《微尘》是云门舞集下月即将在东方艺术中心呈现的双舞作，后者来自前苏联音乐巨擘肖斯塔科维奇《第八号弦乐四重奏》，是林怀民酝酿十年的短章。“第一次听到这段音乐，我不由自主在椅子上缩起了腿。它太强悍了。我想用它编舞，但又觉得这是无法变成舞蹈的音乐。”近些年，战乱流民新闻不时冲击世人耳目，林怀民深有感怀，《微尘》终于编成。
如果说悲怆浓烈的《微尘》如伏特加，《白水》就似柠檬水，法国作曲家萨蒂的钢琴声中，舞者身着棉麻舞衣，于山涧、大海、湍流、水纹投影间穿梭。一个晚上两支风格迥异的舞作，对比惊人。
这个团继续走下去，才重要
14岁开始发表小说的林怀民是少年成名的小说家，留学美国期间开始习舞，26岁回台创办云门舞集，这是中国台湾地区第一个职业舞团，也是华语地区第一个现代舞团。数十年发展，云门舞集不仅以其“倾倒众生而又充满中国气质的现代舞，振兴台湾舞台艺术”，也因其始终与社会基层紧密联系，被称为“当代台湾最重要的文化财富之一”。林怀民本人也成为继玛莎·葛兰姆、默斯·康宁汉、皮娜·鲍什之后，获颁有“现代舞诺贝尔奖”之称的美国舞蹈节终身成就奖。
从2009年的《行草》开始，到《流浪者之歌》《水月》《稻禾》，再到去年云门2带来的《十三声》，上海观众对于云门舞集的认可，正如这个舞团在世界各地受到的欢迎一样。“我对舞蹈创作没有所谓一以贯之的‘政策’，但一定是生活积累迸发出的作品。”林怀民自比什么都关心的“垃圾桶”，“大家知道我是写小说的，其实我还是新闻系毕业的，到任何城市都会找当地报纸来看，不然就有和世界脱轨的慌张感。”
2017年底，在为云门创作的第90出舞作《关于岛屿》首演前夕，林怀民以公开信的形式宣布2019年底退休，由现任云门2艺术总监郑宗龙自2020年起接任云门舞集艺术总监。消息传出，震动艺术圈。
提前两年“预告”退休，与其说是林怀民想休息了，不如说是他对云门舞集的责任感。用林怀民自己的话来说，“我个人不太重要，这个团继续走下去，才是重要的。”“退休是必然的。每个人都会退休，对吧？”他说，全球的现代舞团似乎都有一种风气，或者说是宿命，当创始人或者品牌编舞家“不见了”的时候，那些团就变得不堪了。林怀民想趁自己还能做决定时，“早一点宣布”，让舞团得到足够长的缓冲期，让继任者不用在“慌慌张张”的状态下接手。
到户外、偏乡、社区演出
选中现任云门2艺术总监郑宗龙当“接班人”，林怀民曾说，“因为他够笨！”1973年，当林怀民创办云门舞集时，在台北万华出生的郑宗龙才刚刚3岁，正在艋舺街头好奇张望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郑先生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编舞家，而且越来越进步，更重要的是云门从创团开始就坚持做的艺术平权，到户外、偏乡、社区演出，这件事不是每一个艺术家都愿意做的。如果你找到一个很棒的编舞家，他的作品可以在全世界演，但不到偏乡去演，那不是云门。宗龙就是基层出身的，他对这件事有很强烈的信念，这几年也带着云门2做了很多实践。”
“我不希望云门成为博物馆式的舞团，不希望它被玻璃罩保护起来。”在林怀民看来，顶尖现代舞团走下坡路的原因概莫于是。“云门集聚了社会的能量，我们在淡水的剧场，是靠海内外4155笔民间捐赠助成的。我希望它保持有活力、和社会有互动的模样。”有好作品、到偏乡演出，那是林怀民在与不在的云门，都会流向的方向。
原标题：林怀民：不希望舞团被玻璃罩保护起来
转自：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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