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性格就是你的作品,你的作品就是你的表述,选择导演这一行业,就应该安静地以电影方式,讲述对生活的认知,讲述所观察到的世界,这世界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我们去了解、去感受
对我而言,拍电影是顺其自然的选择。最初,我从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毕业后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当美术设计。后来我意识到,当导演可以更好地进行自我表达——诠释自己对世界的感悟与看法,于是我转而做了导演。我第一次执导是1995年。拍《赢家》时还没有很多创作想法,只是觉得有机会拍电影就可以了。当有机会创作时,就倾其所能地去拍,然后在整个过程中慢慢体会和琢磨,逐渐找到自己最适合拍的电影,我认为这样才会有所发展。
电影题材选择范围很广泛,我拍摄过很多人物题材,如《萧红》《秋之白华》《大唐玄奘》。为什么拍这些电影?那是因为这些人物打动了我,我觉得做这件事有意义,导演可以通过作品帮助一个人或者一个过去式留下来。
我以前最怕冷,所以冬天不拍戏,但却在零下40摄氏度下拍了《萧红》,这样才能设身处地感受萧红当年饥寒交迫的不易。拍《大唐玄奘》时,感觉这种“苦”已经到头了:整个剧组经历了沙漠、雪、炎热、拍摄跨度大等磨难,也如同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拍戏头一天,我水土不服,只能打针、吃药、吊瓶一块上。倒不是说自己多高尚,因为这是作为导演的责任,既然下定决心创作,就没有退处,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我拍人物就要拍真性情。尤其是传记电影,要了解他的作品、他的人生、他的经历。无论瞿秋白还是萧红,这些人物都有一定高度,但同时他们又具有普通人的情感、爱恨和执着,虽然有时候我们并不认可他们的一些作为,但这就是真实。所以我拍摄的时候也尽可能还原人物的本色。拍摄《大唐玄奘》时,其实已经有了以《西游记》为题材的各种影视作品,可是真正属于玄奘的是什么?我拍《大唐玄奘》的初衷是,要有一部电影去呈现玄奘的故事。我希望塑造出一个真正的玄奘形象,让大家更深入地了解他。
所有和《西游记》相关的故事追根溯源都是玄奘的传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根从那里来,其他也都是从那生发、想象出来的神话故事。虽然玄奘的经历很传奇,但不是神话故事,所以拍人物传记的时候有必要展现真玄奘的样子。《西游记》里的玄奘是被创作的,他善良、有些软弱,有时候会被一些假象欺骗。历史现实中的玄奘不是这样,他能经历九死一生的磨难到古印度取得真经,一定是刚强、有毅力的。玄奘最主要的性格是执着和真诚。如果一个人想得特别多,瞻前顾后是办不成事情的。西行时,玄奘不再是初出茅庐,他已经是学识渊博的高僧,他要去佛陀生活的国家取真经,他有信念。我想通过电影告诉大家,不是玄奘读了多少经,而是他如何克服精神与现实的磨难。
人们对电影的喜爱不应该受电影类型限制。费穆的《小城之春》,大家都觉得好,那么平静,让人心动;像谢晋导演,能够在复杂时代拍出那样细腻温存的情感;激烈如黑泽明的电影也是影史经典。对我而言,真正让我心动的是《泥之河》《小城之春》这样的电影,看完之后念念不忘,不断闪回。这时候就会想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电影风格接近自己的喜好。
拍电影的过程就是不断寻找自己想要东西的过程,在懵懂中逐渐确认自己喜欢什么。不过,作为导演不应该被定性。很多人都认为我是文艺片导演,但我也尝试拍摄《大唐玄奘》这样的史诗巨制。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区别在于内容的丰富性和形式规模。大就复杂,压力比较大;拍小片,比较自我,把握从容。
你的性格就是你的作品,你的作品就是你的表述。不管你写谁,都是你在表达,都是你性格的体现。有的人表现嬉闹的、张扬的,有些人表现内敛的、和善的。有任何一种风格,你把它做好了都会很好。有些人喜欢把伤口扯开了让人看,而我更喜欢表现人性中的善良、怜悯。比如《那山那人那狗》写父子,比如《暖》写爷孙,都比较克制,表现人的情感时很内敛,但是人物内心活动比较丰富。
导演也是劳动者,选择了导演这一行业,就应该安静地以电影方式,讲述对生活的认知,讲述所观察到的世界。这世界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我们去了解、去感受。(苏垚)
霍建起,电影导演,1958年生于北京,代表作品有:《那山那人那狗》《秋之白华》《萧红》《大唐玄奘》等。曾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导演奖、五个一工程奖、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年度导演奖等。
原标题:用电影观察与讲述(名师谈艺)
转自:人民网-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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