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作家陈楸帆:2020思考了什么


来源:中国产业经济信息网   时间:2020-11-24





  陈楸帆曾经写过一篇小说《美丽新世界的孤儿》,300年后人们的脸蛋因为基因编辑,通通都变得特别完美。所以当大家看到一个“面瘫”的人,觉得他长得很真实,很有特点,就把他奉为坐上宾,于是一个原本备受冷落的人,瞬间拥有了贵族般的地位。这个故事,陈楸帆最近在一场科学脱口秀中提起。


  手持基因“剪刀”的裁缝们,会剪出个怎样的未来?假设未来基因编辑成为一项被广泛商用的技术,它运用的边界是什么?日前,在腾讯的科学脱口秀X-Talk对谈中,科幻作家陈楸帆、中科院研究员王皓毅、科学脱口秀演员张宇识就今年备受关注的基因编辑技术,“脑洞大开”进行探讨。


  陈楸帆笑言,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要传说中的“老板基因”——每天睡4个小时就足够。“但如果成真,基因编辑可能带来新的社会不平等问题”。


  陈楸帆的代表作包括《荒潮》《未来病史》《薄码》《深瞳》等,他曾多次获中国科幻小说银河奖、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金奖、科幻奇幻翻译奖短篇奖等国内外奖项。


  这样一个作家,曾经在一家专注于动作捕捉技术及虚拟现实领域的公司担任副总裁。所以很多人评价,陈楸帆是最接近核心科技的科幻作家。


  “科幻作品只是一个筐,里面可以装下所有的东西,我对人类,对宇宙,对各种东西都充满好奇心。现在好奇心比以前更强了,因为我知道得更多了,但问题也更多了。”接受本报记者专访,科幻作家陈楸帆如是说。


  陈楸帆说,他现在和李开复共同创作一本科幻故事集《AI2041》,明年中英文会同步出版,讲述的是20年后AI如何改变社会的故事。“整体基调都是比较积极光明的,AI赋能给人类,我们探讨可能会出现的一些伦理道德相关问题”。


  中青报·中青网:很多人说你是科幻作家里最接近核心科技的作家,你怎么看待这个评价?


  陈楸帆:接近核心不敢说,因为毕竟我没有编程技术,但确实在科技公司工作过比较长的时间,这给了我很大的便利,能理解一个技术怎么样从实验室里的概念变成一个影响亿万用户的产品。


  这个过程中需要考虑很多问题。比如说前一个中国互联网发展期,收购红利,互联网渗透率从无到有,移动终端从无到有,增速非常快,曲线非常陡峭。到了现在,曲度开始缓和下来,到一个新的阶段,怎么样在互联网渗透率已经饱和的情况下,挖掘这些市场?包括你的技术下一步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让每个人不会成为困在系统里的人。


  现在为什么都提“科技向善”?不在大公司里,人会凭空想象很多东西,把科技公司想象成邪恶的存在。但如果在科技公司里跟这些做技术的人做产品的人交流,你会知道大家的初心都非常良善,只不过执行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走偏,包括绩效主义、工具理性等东西。所有这些给我的创作更好的灵感,能写得更加真实,也会想得更加深刻。但反过来我现在要影响他们,我会把创作科幻作品过程中的一些想法跟他们进行交流。下一个阶段我们的互联网,我们的科技,我们的AI,要往哪个方向走,是不是更重视人在里面的位置、价值、尊严?这是相辅相成的过程,互相促进,互相融合。


  中青报·中青网:现在因为科幻电影爆红,科幻作品好像成为一个风口一样,你会怎么样看这个热潮?现在的创作是否能支撑起受众的期待?


  陈楸帆:整个电影工业还是不够成熟,工业化的程度还远远达不到大众的期待。因为大众期待的是一年可能出来20部《流浪地球》这样的作品,但其实做不了,因为只有一个郭帆,只有一个郭帆的团队。


  现在问题不是有多少好的故事值得被改编,而是缺少改编、制作的这种能力。归根结底还是说科幻需要一个土壤,这个土壤是慢慢培育起来的,需要有一帮这样的科幻迷进入各行各业,变成中坚力量。


  现在我们有很好的开头,但这样的体系需要慢慢建立起来,希望接下来有更多创作者,各种资本,包括做电影特效、概念设计等方方面面的公司参与进来,一起做这样的事情。仅靠一两个人,一两个作品,完全没有办法撑起整个市场。


  中青报·中青网:你希望整个工业流程是怎样的?


  陈楸帆:我们电影工业长期是手工作坊的状态,一个人带着一帮徒弟,只要师傅在徒弟就可以干得像模像样,但师傅一走或换一个师傅,这些人可能做出来的动作完全比不上原来的一半水平。这就是手工作坊的情况,不是一体化,没有规则,不是职业化的过程。


  职业化的过程是像好莱坞一样,漫威大片很多导演都是原来拍情景喜剧或者小文艺片的导演,但你把他放到那个位置上,整个团队就会围绕他转,所以这种概念设计、编剧,到现场拍摄、后期制作,全都是工业化的流程,就算以前没有拍过,依然可以把这个东西做出来,有甚至更高的水准,这就是工业化的能力。只有实现工业化,才能够批量生产优质的重工业的科幻作品。


  中青报·中青网:疫情对你的创作产生哪些影响?


  陈楸帆:因为疫情减少了很多出行,有很多时间进行创作,今年写了很多东西。在疫情期间得到很多信息,可以思考,疫情本身也是很大的隐喻,包括人类和自然、科技和生态等等关系,都是科幻里经常会探讨的一些议题,所有这些都会变成我灵感的一部分。今年对于写作者来说,是一个比较值得纪念的特殊年份。


  中青报·中青网:现实生活体验和你的创作是如何关联的?


  陈楸帆:日常生活里基本上点点滴滴都会影响创作。比如我和参加X-Talk的几位嘉宾一起吃饭,有做基因编辑的,也有在学校里教书的。你理解每个人对技术不同的观点,包括他们自己在做的一些实践,这都会变成我写作中灵感的一部分。我不想简单粗暴地把一个东西,比如基因编辑,归结为到底是好或者坏,这样太二元了。


  现在很大的问题是,大家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把所有问题都简单粗暴地分为对和错,是与非,很多问题其实没有这么简单,从不同层面不同角度会有不同的答案。我们通过作品传递的是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的能力,传递独立思考的能力。


  中青报·中青网:创作这些年,心境有何改变?


  陈楸帆:思考越多,最后会发现没有唯一的答案,所有答案都会随着你对世界认知的深入发生变化。你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



  转自: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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