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的万达哲学：企业文化的核心是中国文化

　　2017年5月12日，王健林走进中国政法大学发表了题为《努力践行文化自信》的演讲，这是他首次就文化自信发表演讲，提出了很多值得深思的话题和问题，透露了万达的布局和未来战略及他的“小目标”。以下是王健林演讲精华：

 

 

　　习总书记曾提出过我们要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最根本的还是要有文化自信。我理解的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

 

　　为什么要强调文化自信？它有什么作用？我自己理解有三个作用：

 

　　一是增强民族凝聚力。文化越自信，越有民族自豪感，凝聚力就越强。我们中华民族给自己有个称号，叫做汉族、唐人，为什么有这样的自我称谓呢？就是源于我们对汉唐时期强大经济和文化的自豪和自信。这种自豪和自信一直延续到今天，这种自信和对民族前途的希望把全球华人紧紧凝聚在了一起。

 

　　二是提升国家竞争力。国家竞争力包括硬实力和软实力，硬实力主要包括经济、军事、科技等方面；软实力包括文化、教育、政治、外交、发展模式等方面，其中最核心的是文化。文化越强大，越能提升国家的竞争力。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人在美国也是不停地买买买，买了美国很多企业，那个时候美国人很担心日本买走美国，有人就给时任美国总统写信，要求政府限制日本人买美国企业，据说这位总统当时说了一句名言：美国什么都可以卖，只要迪士尼、好莱坞不卖给日本人就不怕。这件事可以说明文化实力的重要。

 

　　三是永续民族生命力。世界有四大古文明，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和中华文明，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文明先后都消失了，只有中华文明一直延续至今。

 

　　增强文化自信就是要确保我们永远传承中华文明，使我们中华民族永存于世。我相信上下五千年的中华文化、中华民族将会永存于世。

 

 

　　从2000多年前直到400年前，外国人对于中国人的崇拜远远大于现在中国人对欧美的崇拜。那时欧洲的王室贵族都以拥有一间装饰或者摆放中国物品的中国屋为荣。今天强调文化自信，我的理解是中华民族要重建这种文化格局，为中华民族复兴提供思想保证。民族复兴有很多途径，但首先要有自信，要有底气，从而为之努力。

 

　　如何增强文化自信？我讲三点：

 

 

　　文化自信首先要有内容，中国文化内容很多，我个人理解应该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主体内容，两方面原因：一是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文化的源头，没有老祖宗就没有我们现在的文化，这是中国人世界观、价值观的源头。二是优秀传统文化是全球华人的共同认知。华人不仅生存在中国土地上，海外还有近一亿华人，全球华人都认同老祖宗的文化。

 

 

　　中国人均GDP接近一万美元了，经济迈向了新台阶，但现在国人崇洋媚外现象比比皆是。比如说科研、艺术、评奖等方方面面都是外国人说了算，甚至连公司好坏、高校排名都不是自己说了算。你企业干得好，但美国三大评级机构说你级别差了，你融资成本就得提高；他们说你公司优秀，你融资成本就低。全球有三个高校排名，都是老外在排，其实他们的排名也未见得完全是公正的。文化自信和崇洋媚外是相互作用的辩证关系，不彻底打掉崇洋媚外心理，文化自信就建立不起来。

 

 

　　文化是精神层面的，存在于物质之外，所以一定要有物质载体。抢占世界文化高地这句话光说不行，还要有具体手段。除了大力推广孔子学院外，我觉得中国还应该在影视、戏剧、音乐、网络、图书等方面建立起自己强大的渠道，占领世界文化传播高地。只有把这些渠道建立起来了，才能在全世界发出中国声音，我们的自信才能慢慢建立起来。什么时候中国人能站在世界文化传播高地，能自己说了算，就是文化自信真正建立起来的时候。

 

 

　　前面讲了两个理论，这里结合万达实际讲讲如何践行。文化自信不能光说不练，关键看是否践行。万达主要做了两方面：

 

 

　　现代企业管理理论和方法主要还是来自于美国，但企业文化不能照搬照套西方那套理论，要创造自己的东西。万达是中国的企业，企业文化的核心也是中国文化。

 

　　万达长期坚持对员工进行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教育，逐步建立员工对中国文化的自信。我们是全国第一家集体学习《论语》的企业，2005年我就推荐员工读《论语》，全集团花了一年时间学习《论语》。我每年还给员工推荐读一本书，一部分推荐读管理思想、管理方法，相当一部分推荐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书籍，《大学》、《中庸》、《弟子规》、《礼记》等等。

 

　　我们还有要求每个员工至少写一篇读书笔记，字数不限。为了使大家认真读，全集团还每年组织一次演讲比赛。为了让大家对演讲比赛更有兴趣，我们将优秀演讲稿结集成书出版，把演讲人员头像印上去，用各种方法来推动员工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和建立自信。

 

 

　　文化自信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中国人自信，二是外国人相信。文化自信光自己说、自己信还不行，还得让老外相信，让全世界相信。文化自信不是关起门自己说有文化自信，别人要承认你，学习你的文化，学习你的语言，文化自信才建立起来。

 

　　基于这种认识，我们在努力践行中国文化、中国传统的同时，还积极向全球推广中国文化，主要做了四方面事情：

 

　　一是让中国电影走向世界。万达集团是全球第一个跨洲的国际院线集团，在我们之前，电影院线没有跨洲的。所以，当我们第一次并购美国的院线，就有人告诉我肯定成功不了。我想，以前还从来没有过飞机、火车呢，现在不也有了。如果想从来没有就不做，那永远不会有新的东西出来。所以万达在全球并购了美国AMC、澳大利亚赫伊斯、欧洲欧典等很多院线，现在拥有超过1500家影城，超过15000块电影屏幕，而且这个数额还在增长。

 

　　我自己有一个小目标，到2020年，万达力争占到全球电影票房市场的两成，那时候话语权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就已经感觉到我们有话语权了。建立起全球电影渠道以后干什么？就是传播文化，从2012年到2016年这五年时间，万达累计在海外放映中国电影162部，在万达之前，还没有商业化放映中国电影的纪录，现在我们占到中国电影海外票房的接近八成，如果再多几个像万达这样的公司，中国电影就更容易走向世界了。当然要走向世界，中国电影内容还要改进。

 

　　二是建立中国企业管理全球影响。企业管理，全球是学美国的，亚洲是学日本的，中国企业管理在世界上没有什么影响，也没有品牌。我在想，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出现了一批大的公司甚至是跨国公司，中国经济发展决不会是照搬美国和日本经验的结果，我们一定有自己独到的东西。

 

　　为了推广东方智慧，为了推广中国管理品牌，我在去年出了一本书《万达哲学》。不光在中国发行，也向全球去推。半年多一点的时间，英文版全球销售已经超过25万册，创造了中国企业管理类书籍海外发行的新纪录，而且现在销售量还在不断增长中。哈佛、耶鲁、牛津、剑桥等全世界超过20所大学的商学院，已经把《万达哲学》作为他们的教材或者案例进行教学。

 

　　我自己有一个计划，准备出三本书，形成一个系列，推动中国企业管理思想在海外逐渐建立品牌，使中国企业管理思想被世界认可。今年年底，我主导写的一本《万达管理》会成稿，明年会向全球发行。

 

　　《万达哲学》讲管理之道，《万达管理》讲管理之术，第三本书什么内容还在研究。总而言之，是想通过自己努力，建立中国管理思想的全球影响。

 

　　三是打造高端酒店管理全球品牌。真正的奢侈品是飞机、游艇、高端酒店。我觉得高端酒店是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一个酒店造价几亿美元、甚至几十亿美元。过去这个行业一直是被欧美、特别是美国企业长期把持。华人中出了一个香格里拉酒店品牌，但香格里拉也是亚太区域品牌，很难称得上是全球品牌。

 

　　因为长期在酒店方面投资，万达成了全球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业主，现在开业了100多家五星级酒店，在建的还有一百多家。我们几年前下决心进入酒店管理行业。现在我们在国内管理的五星级酒店超过50家，另外还在伦敦、芝加哥、洛杉矶、悉尼等世界核心城市地标地段建设和管理了一批万达酒店。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我们还跟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一个非万达物业，首次签订了万达酒店管理输出协议，这就说明我们的品牌在逐渐建立，小荷才露尖尖角。相信持之以恒，我们肯定会让中国高端酒店品牌走向世界，再过几年，全球一批地标城市就可以看到带万达酒店LOGO的高端酒店。

 

　　四是实现重大文化产品出口。万达在全球首创了综合性大型文化旅游的中国品牌，名字叫做万达文化旅游城，简称万达城。目前已经在中国建设16个，开业6个。我们已在海外正式签约法国巴黎、印度德里两个万达城，其中巴黎万达城已经进入实施阶段。预计今年还会在“一带一路”的两个大国落定两个万达城。那么到今年年底，万达海外就有4个万达城。迪士尼发展60年，全球也就6个乐园，其中美国有两个，海外就4个。当然万达和人家还是有距离的，但是这个距离你不去追赶，就永远在那儿摆着。由于万达城的出口，也使万达成为美国迪士尼、环球以外，世界第三个规模出口重大文化旅游产业的企业。

 

　　除了刚才讲的四件事，我们还计划再做两件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事。一是建立电影全球发行渠道。如果没有全球发行渠道，我们将永远受制于人，中国电影也不可能真正走向世界。中国电影之所以在海外票房不好，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们没有全球发行渠道，所以万达要在这方面发力。二是要努力打造万达的也是中国的IP产品。所有的旅游产品、影视作品，归根到底到一点，还是为了自己IP产品的落地，就是具有中国文化形象、具有中国文化符号，或者具有万达形象的产品卖得好，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走向世界，才能真正实现文化自信。这方面的过程可能会更长，因为IP产品成功率很低，全世界平均成功率不到1%，而且全世界只有少数公司能创造IP，但是我们有信心。

 

　　总而言之，万达要为努力打造中国文化自信做带头人，做积极的践行者。

 

　　现场提问：

 

　　海外并购如何突破原有模式？真正建立起有自己头脑，有自己思想，有自己内容，有自己文化的文化产品？

 

　　王健林：我们进入文化产业确实是从渠道开始的，不是从内容着手。如果从内容着手，我觉得文化产业的发展将会更加漫长，遥遥无期。

 

　　首先说渠道，现在全球的渠道基本都被瓜分完，自己打造、建立的可能性，可以说基本没有。不管是哪个方面的渠道，媒体传播渠道、网络传播渠道、电影发行渠道还是出版发行渠道等等，基本上都被瓜分完了，要挤入这个行业只有用并购的方式。好的公司不会卖给你，只能买烂的公司，买完以后重新工作，使它发挥生机，这是为什么先从渠道入手。比如我们收购了AMC，之前连续六年亏损，但是我们买了两年以后它就焕发生机了，投资也获得好几倍的回报。我先不讲什么产品，我首先把它当做一个商业行为看待，我首先要做生意，要赚钱。

 

　　第二说有没有文化。如果没有购买这些外国电影渠道，也就不会有刚才我说到的162部中国电影在海外商业化发行。所谓商业化发行就是国家不给一分钱。渠道和内容是一个辩证关系，我认为先从内容入手还是先从渠道入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进入这个行业，在这个行业中能不能建立自己的地位？所以我觉得现在要是非常苛求说，你一定要先有了中国文化的内容，你再走向世界，再有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走得出去。为什么这么说？中国的内容还特别弱小，相对渠道更加弱小。你看现在，电影走出去、音乐走出去、还是图书走出去都比较困难。我们要承认，汉语和英语之间的区别是非常大的，这个语言上的障碍就是我们走出去的一个巨大障碍。还有就是刚才讲的，外国人对中国文化的相信和认可过程非常漫长。所以我觉得不要苛求我们有没有文化，有没有内容，先走出去再说吧。（本报记者石省昌 北京报道）

 

　　注：全文记者整理自5月12日王健林于中国政法大学的演讲《努力践行文化自信》及现场问答，略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