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佰》落幕,字幕散尽,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1937年10月,上海苏州河北岸。一条五十米宽的河,割裂出两个世界:南岸歌舞升平,霓虹将黄浦江染成红酒;北岸,四行仓库孤楼矗立,四百余“散兵”留守,对外号称“八佰”,死守四昼夜,向世界宣告“中国还在”。
一条河,两部戏。影片最狠的是视角。镜头不急着冲进枪火,先拍南岸的看客:卖报小童踮脚张望、赌场老板递过望远镜、旗袍女士叼着烟,像在等一场露天电影。北岸第一声枪响传来,他们集体一抖,随即鼓掌——原来死亡也能成为风景。导演没给宏大配乐,只让子弹的回声在楼宇间弹跳,像敲在每个人的牙关上。隔着河,戏里戏外都清楚:仓库里的人不是英雄,是被展览的“标本”。
“皮影”与“香烟”。真正戳心的道具只有两件。一件是被日军投射在仓库墙上的皮影,红纸剪的马匹被子弹撕得七零八落,影子却仍在奔跑;另一件是端午临死前攥着的半支香烟,烟纸被血浸成暗红,怎么也点不着。皮影告诉他“人可以被撕碎,影子不能倒”;香烟告诉他“想喘口气,但战争不给你火”。没有口号,只有这两件小东西,把“死守”翻译成一句大白话——“总得有人点根烟,让后面的人知道前面还有人”。
四天三夜的“慢刀子”。最安静的段落是第三夜。守军决定天亮前把旗帜升到楼顶,怕被对岸看见,灯全灭,只留一面白布在黑夜里鼓风。没有音乐,只有旗绳摩擦铁管的声响,像钝刀割铁皮。日军照明弹升空的一秒,所有人定格成浮雕:有人咬着手电,有人把旗角缠在手腕,有人干脆闭眼——反正睁眼也是瞎。旗子最终挂住了,子弹也到了,白布瞬间开出红花。我小声抽气,像被看不见的子弹擦过耳廓。
河上的“人桥”。影片没拍大部队过桥增援,只聚焦于一个镜头:租界里的女学生把国旗绑在身上,想游过去送药,刚下水就被租界的英国兵捞起。她哭喊“他们也是中国人”!河面只有五十米,却像五十光年,游不过去,也退不回来。那一刻,观众忽然明白:所谓“八佰”,不是数字,是隔着深渊的一声“看见”。
灯亮,字幕没有彩蛋,只有一行:此役后,四行仓库守军退入租界,上海终告沦陷。我走出影院,夜风裹着烤鱿鱼的味道,对面商场大屏正播口红广告。恍惚间,黑暗里1937年的苏州河仍在奔流:河这边的人想活,河那边的人也想活,中间隔着一条用血也填不平的裂缝。电影散场,那裂缝却刻在心上,提醒每一个出来的人:口红可以补色,历史没地方补。(李国志)
转自: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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