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宝贵“基因库”。近日,财政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公示了2023年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县(市、区)名单,我国在探索传统村落长效保护利用机制上迈出新的步伐。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传统村落工作。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农村是我国传统文明的发源地,乡土文化的根不能断,农村不能成为荒芜的农村、留守的农村、记忆中的故园。”
2012年,国家层面启动实施传统村落保护工程,目前已有8155个传统村落列入名录、实施挂牌保护制度。这些传统村落保护现状如何?破解发展困境有哪些积极探索?新华社记者分赴多地采访调研,一探究竟。
保护与发展,“活化利用”护住乡土
具有成百上千年历史的传统村落,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形载体。如何保留传统村落风貌、活化利用各具特色的宅院民居,成为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一个重要命题。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搞乡村振兴,不是说都大拆大建,而是要把这些别具风格的传统村落改造好。”
溪水环绕,枫杨成林,青砖黛瓦,曲径通幽。走过古朴的木桥,来到具有1200多年历史的安徽省黄山市西溪南村。
近日,一场名为“徽州之翼:从比邻之翼到鸟鸣时节”的公益沙龙在村里的“溪边文苑”举行。
明亮的板材、轻快的装饰……沙龙沉浸在温暖轻松的氛围中。“这里原本是废弃的祠堂,改造时保留了原有的格局和文化特色,引入了现代生活美学元素,使建筑原本凝重的风格变得明快。”“溪边文苑”负责人黎婷婷说。
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西溪南村,是传统村落在“保护优先”与“创新活化”之间寻求平衡的一个缩影。2016年以来,已有15幢废弃的老屋和闲置的建筑经过专业团队的设计和本地匠人的修缮,成为知名网红打卡地,承办研学、团建、创意等活动,并构建钓雪园、土人学社等40处业态。
视野转向祖国西北,火焰山脚下峡谷腹地,记者走进新疆吐鲁番鄯善县吐峪沟乡吐峪沟村。目之所及,生土结构的传统民居保留着古朴的韵味,道路、供水、垃圾和污水治理等基础设施建设得到加强,群众的居住条件随着传统村落保护同步得到改善。
“对大部分传统村落而言,保护与发展的一条重要途径是把现代生活的舒适性和人们对自由审美的需求,添加到传统村落中。‘活化利用’传统民居、古建筑,让它们在现代生活中找到立足点。”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罗德胤说。
“活化保护利用”点多面广的传统村落古建筑和民居,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钱从哪儿来?产权如何认定?这两大困扰传统村落保护的难题,在各地探索和实践中正逐步找到化解途径。
作为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市之一、拥有310个中国传统村落的安徽黄山市,在全国首创“古民居产权流转交易信息平台”,探索古民居产权规范流转试点;福建省出台全国首部专门保护传统风貌建筑的地方性法规,探索上网租养古厝、开展古厝经营收益权质押贷款;在山西省,由村集体统一收回产权,再采用租赁等方式开展资金筹措,实施保护利用……
有了政府投入、市场运作、社会资本参与等途径,一些原本老旧破损、群众无力修复的古民居有了保护和利用的新机会。
“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得到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国家分六批将8000多个村落纳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并形成了从国家到省、市、县四级联动保护体系。这些年的保护工作是有成效的,传统村落急剧消失的趋势得到遏制。”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胡彬彬说。
创新与振兴,“产业赋能”凝聚乡亲
传统村落保护,既是对其历史价值的发掘和认知,也是当下与传统的真切对话。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把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有机结合起来,把我国农耕文明优秀遗产和现代文明要素结合起来,赋予新的时代内涵。
九龙八岔谷涧幽、一榆两槐四古柏,穿行于北京门头沟雁翅镇苇子水村,随处可见古老的民居和砖雕,古朴宁静。但村子“空心化”严重,只剩下约100人常住。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还巢。产业振兴成为苇子水村打破传统村落保护僵局的突破口。
“村里的基础设施和民居必须加以修缮,否则十年、二十年后,这个传统村落就可能消失了。”苇子水村党支部书记高彦辉说,古村从外面看有一种沧桑的美,但一开始村民并不认同这种美。
传统村落是村民的生产生活空间,如何提升村民自觉保护意识?2021年,苇子水村在“九龙八岔”中选择了一条独立的沟域,将这里闲置、几乎坍塌的农宅流转到村委会,启动招商引资,修建传统风貌的特色民宿。
“我们依托古村和2000亩旱地梯田景观发展民宿、发展旅游、发展香椿和苦杏仁等特色农产品加工产业,村民心中有了盼头,相信传统风貌能给生活带来实惠,他们才会自发自觉去保护。”高彦辉说,苇子水村的保护发展正在起步,有了民宿打样儿,村里已有20户村民按照传统风貌翻修自家房屋,有12位村民回来就业。
传统村落保护,关键是振兴村里的产业。北京建筑大学校长张大玉说:“村子有产业支撑,有造血功能,村民回来有就业、能安居,传统村落才能真正‘活’起来。”
位于福建宁德市屏南县熙岭乡南部的龙潭村,依托文创产业,已经实现了从荒村“流人”到胜境“留人”的转身。
龙潭村地处偏远、群山环绕。伴随着城镇化浪潮,村民大多外出务工,1100多户籍人口仅剩100多人留守,50多栋明清时期的古民居年久失修,不少只剩断壁残垣。
改变来自一场试验。2015年,屏南县开始探索文创引领的乡村振兴之路。
启动“人人都是艺术家”油画公益教学,“认领老宅、拯救老屋”,传承酒文化……随着龙潭村的复兴,许多在外的村民和大学生开始返乡创业,经营文创产业的外乡“新村民”陆续前来定居。
业兴了,村“活”了。2022年底,龙潭村吸引回流返乡人员400多人,常住人口已达700多人,以青壮年人口为主。
“保护传统村落,更需要探索赋能村民这条路径。或建立平台,等待花开;或寻找资源,共同发力。”罗德胤说,只有生活改善了,收入提高了,就业解决了,才能留住乡亲、吸引“新村民”,最终形成保护内生动力和文化自觉。
记忆与传承,“文化乡愁”守望家国
传统村落生活的文化传承价值,是传统村落的主体与灵魂所在。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让活态的乡土文化传下去,深入挖掘民间艺术、戏曲曲艺、手工技艺、民族服饰、民俗活动等非物质文化遗产。”
苍山脚下、洱海之畔,绿树红花竞相开放。在云南省大理市喜洲镇周城村,青瓦白墙的璞真扎染博物馆内,一位位白族村民的手下,蓝白交织的白族扎染正在如花绽放。
在政策扶持下,白族扎染技艺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段银开在博物馆开办白族扎染培训班,并向参训村民发放“技能学习补贴”。
“让更多村民学扎染,是对这门手艺最好的保护。留住乡愁,不仅要留住青瓦白墙,也要让老村子的文脉‘活’起来。”段银开说。
千里之外,春意盎然,云雾缭绕。走进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苗儿滩镇捞车村,浓郁的土家族文化气息扑面而来。
摆手舞、茅古斯舞、打溜子、咚咚喹……多种土家民俗技艺在村里轮番上阵。68岁的土家织锦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刘代娥在织机上挑针穿线,向游客展示土家织锦文化。
作为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州,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拥有172个中国传统村落,具有高度要素完整性和显著民族独特性。
“国家支持传统村落的保护和土家民俗的传承,我们要把这些好的民俗技艺留下来,在村子里代代相传。”刘代娥说。
4月的湘西州泸溪县潭溪镇新寨坪村,漫山的野花生机勃发。木雕手艺人符自元正在村里着手打造一座面积上千平方米的木楼,楼的所有构件和雕刻,都是自己的手工。
“中国传统村落这块‘金字招牌’,让村民更加认同保留村寨少数民族独有特色的理念。”符自元说,有了认同,他在发展和传承木雕手艺上才敢有更大的目标。
保护发展传统村落文化需要“见人、见物、见生活”。近年来,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出台《湘西州特色民族人才带徒、传习支持办法》等文件,支持非遗文化保护传承。围绕传统生产生活工具、民族服饰、手工艺品、民风民俗,加大传统文化保护传承。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村镇建设司一级巡视员董红梅说,传统村落原住民是村落特有民俗、信仰、技艺、人文环境等文化遗产的创造者、传承者,只有他们才能真正保护、传承这个村落。“加强传统村落保护,促进传统村落的传承发展,首先要‘保护’原住民。”
董红梅指出,在传统村落保护中,值得警惕的是,有些地方将传统村落的原住民全部迁走,作为旅游景区进行开发,使传统村落丢失了发展生机和文化内涵,有些地方在保护开发的名义下“拆真建伪”,严重破坏了传统村落历史文脉的延续性。
“要确保传统村落原住民保护传统村落的话语权与参与权。国家与各省份应继续完善传统村落保护的法律法规,财政部门应积极探索资金投入与管理长效机制,拓宽保护资金的来源渠道,推出税收刺激等创新举措,撬动社会资本有序有度、有用有效地进入传统村落保护领域。”胡彬彬说。
转自: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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