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族音乐的创作,在理念上曾走过一些弯路。创作不接地气,不了解市场,不去引导观众的审美取向,出来的就是一些“三难”作品:演奏难、演出难、理解难,说白了就是两个字——难听。这样的音乐,只能是孤芳自赏,有的恐怕连自己都欣赏不了。在民族音乐界,这种失败的作品一度较多。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根本原因在于,一些作曲家盲目地借鉴西方作曲理论和潮流,把作曲当成了炫技的手段。他们对民族音乐了解甚少,作品不伦不类,乍一听好像有那么一点民族元素在里头,但听起来又不像民族音乐;曲调生涩,观众听不明白它在讲什么故事、想表达什么情感。这样的音乐,好像有些水准,但离人们的审美取向却有明显距离。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就出现过大量这类的先锋作品。探索当然无可厚非,但在我们已知这条路走不通的情况下,还要追捧这种风格、这些手段,那就是哗众取宠、装神弄鬼了。受到质疑时,这类创作者往往抬出一个唬人的理论来为作品背书,却忽略了:技术永远是为艺术服务的,音乐首先是听觉艺术,不好听,什么都白搭。
幸运的是,现在一大批音乐人,尤其是中青年作曲家已经吸取经验和教训,使这种情况有了很大扭转。近年来,中央民族乐团一些广受欢迎的优秀作品如《印象国乐》《玄奘西行》等,都是在新的创作理念指导下产生的成果。
很多人认为民族音乐是一种高雅艺术,但高雅并不等于曲高和寡。民族音乐来源于生活,是民众最熟悉的东西,很容易产生共鸣。在各种音乐会中,我们很注意观众的反应和媒体的反馈,看哪些作品被演奏出来的时候,会将现场气氛推向一个高潮。这样的作品,往往就是能够和听众产生共鸣的好作品。这是我自己在创作时的不懈追求。
民族音乐还要高于生活,要用创作进行提升,让观众通过它体会到原始小调无法表达出来的情感内涵和思想感悟。去年我创作了一台大型管弦乐《山水重庆》,对大量的重庆民歌进行融合、发展,尽最大努力去表现那种积极、乐观、坚韧的重庆精神。在重庆演出的时候,一个女孩听得流泪了,她说:我从来没有感到作为一个重庆人是这么值得骄傲!这句话,是对我作品最大肯定。
现在,很多民族音乐都会使用流行音乐的元素,反之亦然。比如前几年很火的谭维维的《华阴老腔》,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这类结合不是坏事,但对创作者的要求很高。每种音乐都有自己的音乐语言,你必须对民族音乐和流行音乐二者都非常了解,知道它们各自的优势在哪儿,才知道应该怎样融合,使它们互相衬托。更重要的是,你还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做,分清谁是主线。而实际上,民族音乐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非专业人士在创作,作曲手法不成熟,虽然运用了很多民族音乐的元素、曲调,但格调不高。比如一些音乐,用了爵士的节奏型、和声走向,上面漂着一首民歌曲调,没有对民间小调作任何提升。这样的拼凑,只能叫“组合”,不是真正的“融合”。
民族音乐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一大批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之作,但任何艺术都有时代性,如果民族音乐还停留在《春江花月夜》《二泉映月》这样的“老三篇”上,也无法吸引更多年轻观众。音乐工作者要挖掘、继承原有的经典,更重要的是实现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从近年的创作来看,我们已经在路上,任重而道远。
(作者 赵东升 为中央民族乐团副团长,本报记者周飞亚采访整理)
原标题:高雅不等于“曲高和寡”
转自: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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