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油价诱发能源格局渐变

　　编者按：2014年下半年，世界油气行业在经历了油价“断崖式下跌”后，整体进入下行周期。面对油价的低位震荡，石油工业抵抗“行业寒冬”的危机意识从未变淡。无论是国际石油公司还是国家石油公司，都在通过战略调整适应油价走势的“新常态”。低油价给石油工业带来巨大挑战，国际油气市场的新格局更值得油企思考。本版文字图片由孙婷婷李璐提供

　　石油格局已悄然改变

　　4月，以商讨“冻产”为主要议题的多哈会议最终失败，显示了以沙特为首的主要产油国不再视油价下跌为失常状态，也不再将能源新技术的繁荣视为可利用本国资源优势来抗衡的暂时问题。

　　2014年以来，欧佩克基本采取任由市场自发回归平衡的态度，生产国在无法达成冻产协议的情况下，各自积极增产以维持市场份额。根据国际能源署（IEA）今年6月对13个欧佩克成员国二季度产量的分析可以看出，尽管尼日利亚的武装冲突使其今年以来的原油产量下降50万桶/日，伊拉克南部的电力中断造成产量下降9万桶/日，以及叙利亚的动荡局势致使产量下降8万桶/日，但科威特、伊朗、阿联酋、沙特等权重比例位居前列的资源国产量仍持续增加，致使欧佩克总体产量稳步提升。

　　IEA统计显示，5月沙特原油产量为1025万桶/日，相较于3月增加了6万桶/日；伊朗原油日产量已达到364万桶，接近于制裁前2011年6月的产量水平；科威特（含中立区）和阿联酋的原油产量也分别增加12万桶/日和7万桶/日，达到285万桶/日和289万桶/日。欧佩克5月的产量总和较2015年同期增加50万桶/日。“弃价保产”的策略，使新的石油秩序正从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对决关系逐步向生产者与生产者的博弈关系转变。

　　从国际经济环境分析，虽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2017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从2016年的3.2%上调至3.5%，但全球经济数据仍令人喜忧参半。上半年，美国非农岗位月均新增17万个，不及去年的23万个；美联储下调加息预期，表明经济增长持续放缓；美国制造业不景气，上半年采购经理人指数（PMI）均值为50.8，比去年同期的52.6下降1.8。欧元区经济增长放缓，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带来的不确定性将拖累欧元区经济增长。IMF将欧元区今明两年经济增速预期分别下调至1.6%和1.4%。在新兴经济体中，印度经济增长强劲，中国经济增长温和放缓，巴西、俄罗斯则陷入深度衰退。整体不乐观的宏观经济前景对石油需求的抑制作用仍然存在，美元升值使全球融资成本上升，经济下行压力和局部金融风险不容忽视。

　　地缘政治冲突和局部动荡事件在这一轮油价下行过程中的影响仍然显著，但与以往有所不同。科威特石油工人罢工，伊拉克、尼日利亚石油管道遭到破坏，利比亚国内政治动荡，英国脱欧，土耳其政变未遂等事件，都从不同角度影响了国际油价。但影响是暂时的，短期波动不足以动摇全球石油库存高企现状，而资源国之间的地缘经济应更值得关注。

　　美国页岩油气革命直接导致国际原油市场供给的大幅增加。在油价大跌的情况下，沙特坚持不减产的立场表明，其试图利用低成本优势将美国页岩油气挤出市场。而美国油气开发是完全市场化的行为，产量和价格的有效调整使原油的政治属性减弱，回到了真正的商品属性和市场属性上。美国的能源崛起使其成为全球除中东外新的生产中心，进而从石油净进口国转变为净出口国。俄罗斯在经历2014年开始的西方经济制裁后，在欧洲市场备感压力，进而将中国视为原油出口的重要新兴市场，成为中国原油进口最大的供货商。资源国着力打通亚欧通道，灵活调整出口策略，进一步打破了世界石油的供需格局。

　　中国的石油市场化改革迫在眉睫

　　今年以来，随着能源体制改革的推进，“过剩、转型与发展”成为能源“十三五”的关键词。在石油板块，通过行业发展和进口体制改革，放开市场准入，拓宽进口渠道，推动了产品质量升级，淘汰了落后产能，进而激发了市场主体活力，力图形成多元化、主体公开透明、有序竞争的新格局。

　　2015年1月，国家发改委颁布了《国家发改委关于加强原油加工企业商业原油库存运行管理的指导意见》，提出建立最低商业库存制度。在低油价时期，原油加工企业通过较低的采购成本增加商业原油库存量，有效增加了国内资源存储总量，提高了供应安全水平。

　　无论资源国的国家石油公司还是跨国石油公司，都将中国原油需求增长视为新的增长点。中国海关原油进口分项数据显示，2016年5月中国原油进口国位列前五位的是：俄罗斯、沙特、安哥拉、伊拉克、阿曼。

　　以国有石油公司在国际原油市场的发展为例，中国油企早已展开产业链条的布局与延伸，上下游一体化经营从油气勘探开发、石油贸易、石油炼制、仓储物流到分销零售，产业基础和可持续发展能力不断增强。面对中国日益增长的原油进口量，国有石油公司在原油资源获取、市场定价等诸多领域参与度不断提高，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市场地位稳步提升。另外，在不断参与原油市场交易的过程中，国有石油公司积累了利用金融手段规避油价风险的实践经验，通过期货、期权等金融衍生品工具建立价格对冲机制，有效降低了油价波动的风险。

　　不过，在与国际石油公司对标的过程中，中国油企也意识到在资源运作、信息获取、规则探究方面的劣势。由于中国海外油气开发历史短于BP、道达尔、雪佛龙等国际石油公司，在海外资源国的原油份额占比较低，无法像跨国石油公司那样获得一手货源，在市场竞争中没有价格上的绝对优势。

　　从物流角度分析，跨国石油公司在原油贸易中分饰不同角色，既是贸易商又是港口作业者，能结合交易情况，最大限度整合港口资源，全面获取出运计划、管线泊位、仓储设施、装货安排、库存水平等综合信息，而中国油企在物流协调、解决争议索赔问题时则常常处于市场劣势。

　　从国际化经营方面看，跨国石油公司产业链布局完善，海外炼化项目发展成熟，原油运作能兼顾国内国际不同区域的需求，船货匹配、调换更灵活，有效避免了交易中的挤兑风险。而中国油企在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原油采购主要针对的是国内需求，虽然拥有国内原油销售的优势，但在国际化运作方面，资源在两个市场的运作空间有限，国际转口盈利能力较低。

　　在低油价环境下，跨国公司开始大幅削减投资预算，暂缓上游高难度项目的开发。为降低石油对外依存度，主要资源国也不再恪守严格的石油财税政策，在政策制定和调整方面表现出积极的灵活性

　　能源环境剧变传统思维转变

　　面对国际油价的下行压力，资源国和消费国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置身其中的石油企业，都积极通过能源政策调整，推进战略转型，压缩成本、提高经营效益，开源节流以抵御油价寒冬。

　　资源国：松绑石油行业政策

　　在低油价环境下，不少昔日活跃在油气市场的跨国公司开始大幅削减投资预算，暂缓上游高难度项目的开发。跨国石油公司抵御油价下行的审慎策略直接影响了在资源国的投资行为，导致资源国油气行业开发不同程度萎缩；同时，由于国际油价暴跌导致依赖石油出口的国家收入下降。为扭转不利局面，降低石油对外依存度，主要资源国不再恪守严格的石油财税政策，在政策制定和调整方面表现出积极的灵活性，以吸引海外投资，维持本国油气发展的稳定。

　　以沙特为例，面对高度依赖石油出口创汇的局面，其选择了改革。沙特国会4月批准了一项旨在对后石油时代的沙特进行改革的“愿景”计划，包括沙特阿美的上市、沙特主权财富基金的建立，以及其他有助于提振就业和投资的改革措施。计划发起人、沙特副王储萨勒曼宣称，改革经济、增加非石油收入的时刻到了。沙特的经济改革一方面旨在实现国家财政收入来源多元化，减少对石油收入的过度依赖；另一方面，由于沙特的经济命脉集中在石油行业，经济改革将全力促进其发展。

　　以俄罗斯为代表的中亚能源国在经历油价下跌、国家货币贬值的重创后，加强合作已成为战略优先选择。俄罗斯政府一改外国投资者在该国开发7000万吨石油储备以上的大型油田占股不能超过10%的政策，允许中国公司拥有生产公司25%～49%的股份。此外，俄罗斯政府正准备实施一个以利润为基础的石油企业征税新制度，帮助应对低油价。新税制中，处于初始阶段的新油田项目将受惠，俄罗斯石油企业不用为还未盈利的油田项目交税。同时，俄罗斯正考虑将俄罗斯石油公司19.5%的股份出售给中国和印度，筹资至少110亿美元。这将是俄罗斯史上价格最高的私有化交易，将帮助俄罗斯填补财政预算缺口。

　　资源国上游勘探开发合作项目条款也有新变化。伊朗政府8月正式推出新石油合同，以更优惠的条件吸引外资进入本国石化领域。与之前所用的回购合同相比，投资者不仅是“带资打工”的承包商角色，而且可以在勘探、开发和生产活动的不同阶段享有不同程度的管理权。在开发阶段，承包商和伊朗国家石油公司按一定股比成立合资公司，进行联合开发；在生产阶段，承包商与伊朗国家石油公司组建联合作业公司，负责油田生产活动，实现利益一体化。既方便经验、技术分享，又能协调利益，快速解决问题。同时，投资者对油田生产活动的管理年限也得以延长，最长不超过20年，增加了外国投资者的投资回报率。新合同的推出，除提振外部投资者的信心外，也表明伊朗希望以合资合作的形式，利用外国公司的营销能力和销售网络，为伊朗出口开辟更多市场，使其在西方制裁解除后能快速收复市场份额。

　　国际能源署（IEA）中期石油市场报告显示，2021年的伊朗原油产量目标是480万桶/日。伊朗政府正寻求机会吸引至少700亿美元的外部投资，进一步提高本国石油产量。

　　油企：降本增效、优势互补、长效协同

　　相比资源国财税政策的调整，石油公司也力图通过降本增效、稳健经营减少低油价的影响。打造“更小、更简单、更专注”的一体化公司，是很多跨国石油公司的共识。在产业链的上游，跨国石油公司的经营更突出效益导向，强调把精力和资源聚焦于更有战略优势的领域。在产业链的下游，一体化经营的石油公司对炼厂资产质量的要求日益提高，及时淘汰老旧炼厂，利用新技术对现有炼厂进行升级改造，强调差异化竞争优势，更注重打造品牌影响力。作为石油公司的“油价平衡器”，上下游一体化在低油价时期发挥了上下游补偿增益的作用。以BP为例，2014年上游息税前利润为89亿美元，较2013年下降50%；下游息税前利润为37亿美元，较2013年增长28%。2015年，BP整体利润亏损，但下游业务赢利情况较好，息税前利润达到71亿美元，为5年来最高水平。

　　面对本轮油价的下跌，国际石油公司的投资决策与发展理念变得更理性。2015年，国际大型石油公司投资普遍下降，主要措施包括严控上游投资，对项目盈利能力进行评级，推迟大型新建项目，对已发现的资源通过技术进步和降本增效来提高盈利能力，缩减高成本地区勘探规模。咨询公司伍德麦肯锡预测，2015年初，全球有800个总计涉及5000亿美元的项目处于最后投资决策阶段，油价下跌使得其中1500亿美元的大项目可能因为成本过高而无法顺利推进。巴克莱银行1月对全球225家油气公司年度勘探和生产支出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全球上游油气公司2016年计划减少勘探与生产支出的15%。3月，巴克莱银行又将该支出减少预期调增到27%。上游勘探投资的减少并未放慢各大公司技术创新的脚步。汤森路透发布的《2016年全球创新报告》对2015年全球包括石油天然气在内的创新活动进行评估分析，数据显示，2015年石油天然气领域的创新活动持续增加。以发明专利为例，2015年勘探、钻井、生产和加工的专利数量为1.8086万件，占油气领域专利数量的64%，较2014年增长16%。

　　在国际合作方面，跨国石油公司依托百年发展历史，在技术和管理方面有无法比拟的优势。国家石油公司与跨国石油公司在资源、科技、管理方面的横向互补，可使各自在低油价环境中拥有更多的发展机遇。以中国油气发展为例，涵盖了海洋油气、页岩油气和深水油气，跨国石油公司的资源如果能为中国所用，将对其油气事业有帮助。但纵观跨国石油公司在中国的油气发展历程，咨询机构认为，过去20年，大型跨国石油公司在中国的发展并不轻松。由中国的石油公司负责执行、研发油气合作机制，跨国石油公司负责出资的油气开发模式，低油价时期使跨国石油公司在面对高额钻井费和相关实践成本时难以积极投入。当前，在中国进行能源体制改革的背景下，跨国石油公司参与中国油气发展的环境也将有所变化。年初，BP与中国石油签订首个页岩气产品分成合同，并表示，正考虑以合资方式继续做大在中国下游市场的加油站业务。BP在中国的重新布局，一定程度上说明在油气开发领域，跨国石油公司并没有放弃中国市场。对于BP这类石油巨头来说，应对低油价经营的主要目标是确保公司的资产负债表表现稳健。对国家石油公司而言，寻求优势互补、长效协同、优化资源配置，对其在行业内的发展大有裨益。

　　转自：中国石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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