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非均质流逝的客观河流,记忆也非储存在大脑档案柜中的固定卷宗。我们对时间的体验和对过往的追忆,本质上是意识在当下时刻进行的、高度主动且富有创造性的建构活动。过去、现在与未来并非线性排列的三个独立盒子,而是在意识活动中相互渗透、持续互动的三个维度。我们并非活在一个客观的“历史”中,而是活在一个由当下意识不断编织和修订的“历史叙事”之中。
记忆的不可靠性已是认知科学的常识。每一次回忆,都不是对原初事件的精确回放,而是一次基于当前认知框架、情感状态和意图的“重新创作”。“过去”随着我们每一次的回忆,都在发生着细微的改变。我们童年家中的那盏灯,在成功叙事的回忆中可能温暖明亮,在创伤叙事的回忆中却可能显得昏暗阴郁。我们不是在调用记忆,而是在当下,基于某种需求,重新讲述一个关于过去的故事。
未来,同样不是某个等待被发现的既定目的地,而是基于当下拥有的信息、信念与欲望,所投射出的可能性图景。我们对未来的构想,深刻地影响着当下的情绪与决策。一个憧憬着光明未来的人,与一个焦虑于灾难性未来的人,即便身处相同的客观环境,其“现在”的体验也截然不同。未来作为一种心理现实,其力量在于牵引现在的行动方向。
于是,“现在”或“当下”,便成为了一个具有枢纽意义的概念。它不仅是感知发生的唯一界面,更是连接重构后的“过去”与投射出的“未来”的唯一交点。所有的心理时间旅行,无论是沉湎于过去还是忧虑于未来,都只能在当下这个心理平台上进行。因此,当下意识的质量,决定了我们与时间关系的质量。一个被悔恨或焦虑占据的当下,是痛苦而消耗的;一个能保持清明觉知、专注于现实感知与行动的当下,则是充实而有力的。
时间与记忆的哲学启示我们,我们不是时间的被动记录者或囚徒,而是时间的积极叙述者与塑造者。过去提供素材与教训,未来提供愿景与方向,但唯有紧握在手的“现在”,才是那支真正书写的笔。我们既被记忆的惯性推动,也被未来的引力吸引,但生命的轨迹与色彩,永远由此刻正在呼吸、感知与选择的这个意识主体来描绘。理解并善用时间与记忆的这种叙事本质,我们便能在一定程度上,从线性时间的压迫感中解放出来,获得一种更灵活、更主动、也更富创造性的存在姿态。(饶霞义)
转自: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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