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实干”二字被频繁提及,它常被简化为一种行动指令或道德规训,遮蔽了其更深层的哲学内涵。实干并非盲目行动的同义词,而是一种将内在精神具象化为客观存在的创造过程。这种转化,如同种子在黑暗中向大地的伸展,是个体生命与更广阔世界建立实质关联的唯一通道。
实干精神首先关乎一种清醒的“在世”认知。人并非悬浮于概念空中的存在,而是被“抛入”一个由物质、关系与历史交织的既定世界。思想的光辉若仅停留在颅内回响,终将如密闭钟罩内的烛火,耗尽氧气而熄灭。古代哲人王阳明强调“知行合一”,其精义并非知与行的机械相加,而是指出“知”在真切践履中得以完成和澄明。一个关于桥梁的设计,无论其模型多么精妙,唯有当第一块基石承受住水流冲刷,它才从图纸上的线条,跃升为连接此岸与彼岸的真实存在。实干,在此意义上是存在从潜在性向现实性的致命一跃,是精神为自己赋形的分娩。
真正的实干家是策略家与诗人的合体,他像战略家般冷静分析资源与约束的战场,又像诗人般对事物内在的“应然”状态怀有炽热的直觉。实干内在的张力在于,它既需要仰望星空的视野以确定方向,又必须保持俯身大地的谦卑以校准路径。迷失于前者将沦为虚无的梦想家,屈从于后者则会成为短视的庸碌匠人。
从历史的长镜头观看,实干是文明积累与突破的隐秘引擎。人类的恢弘史诗,并非由飘渺的口号书写,而是由第一把石器、第一粒驯化的麦种、第一行被镌刻的文字、第一座跨越天堑的虹桥所铸就。每一代人都站立在前人实干堆积的高原上,或添砖加瓦,或开凿新的上升螺旋。文明正是在无数具体、琐碎甚至艰辛的“做”之中,实现了自身的延续与升华。
进一步而言,实干赋予生命以独特的重量与纹理。在存在主义视野中,人是其所“是”与所“成”的总和,而“成”的过程只能通过选择与行动来定义。我们是谁,很大程度上不取决于我们怀有何种幽微的情思或高远的理想,而取决于我们最终将生命投入何种事业,留下了何种不可抹去的“痕迹”。袁隆平院士的“禾下乘凉梦”,绝非一场午后的浅睡,而是数十载行走于田垄间的寻觅、实验、失败与再起。那梦的果实,最终沉甸甸地结在亿万亩稻田里,转化为亿万人碗中实实在在的饭香。他的生命,因与大地如此深沉的结合,而获得了超越个体的磅礴力量。实干,由此成为一种存在的伦理学,它迫使我们在有限的时空内,交出关于“如何度过一生”的实质性答案。
故而,实干精神乃是一种根植于大地的生命哲学。它吁请我们,在众声喧哗与概念繁殖的时代,依然信任双手的温度、脚步的坚实与劳作的价值。这不是对思想的贬低,而是对思想的最高敬意,唯有当思想甘愿承受物质世界的摩擦与塑造,它才能从轻盈的思辨,蜕变为改变世界面貌的伟力。让我们做大地上的耕耘者与建造者,在汗水中结晶智慧,在行动中锚定意义。因为最终,衡量我们存在的,不是回荡在脑海中的雷霆,而是在这片古老而常新的大地上,我们究竟刻下了多深、多远的痕迹。这痕迹,便是生命对永恒最朴素、最庄重的签名。(石云)
转自: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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