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曲家埃克特·柏辽兹创作的传奇剧《浮士德的天谴》唱片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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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作曲家夏尔·古诺创作的5幕歌剧《浮士德》于1859年在巴黎演出情景,此为第三幕第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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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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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与荷马史诗、《神曲》、《哈姆雷特》并称为欧洲文学四大名著,是“天才诗人”歌德晚年最成功的文学巨著,是不朽的文学经典。作为中国读者认知度很高的德语文学作品,《浮士德》是重读如初的书,也是初读如故的书。
——编 者
自从上世纪20年代,郭沫若把《浮士德》翻译成中文,很长时间里,它在中国人心目中,都是最著名的德语文学作品。我们也曾以浮士德自强不息的精神激励自己。然而随着阅读和研究的深入,人们对浮士德形象有了更为全面的认知。
“窃以为,倘有一日,天丧诗文,后人或可以此剧重建之”。歌德曾如此称赞卡尔德隆的剧作。1832年,他自己的《浮士德》出版面世,于是后人化用前言,称倘有一日,德语文学不再,则必可以《浮士德》重建之。
《浮士德》是德语文学中经典之经典。事实上,在歌德之前,德语文学尚未出现享有欧洲声誉的作品,或现代意义上的文学经典,歌德曾在一篇短文中呼唤和期盼,1800年前后的时势,能够为德语文学造就优秀作家和经典作品。因与欧洲古典语言、西部邻国语言相比,1800年前后的德语还相当简陋。然而,《浮士德》甫一出世,则尽显德语文学语言的全部潜能,把德语文学语言的表达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浮士德》的经典性首先表现在形式和内容上都是空前绝后的集大成之作。对于文学形式,它是一部戏剧的宝典、诗歌的总集。概言之,《浮士德》是用诗写成的剧,而且并非仅供书斋阅读的案头剧,而是要公开上演、产生公共影响的大戏。2000年,值汉诺威国际博览会之际,德国著名导演施泰恩完整上演了《浮士德》,动用35位主要演员,切换多个剧场,历时3天,计22个小时,大致呈现了《浮士德》的全貌。
人们可以看到,《浮士德》原来不是一出戏,而是戏戏相连,戏中套戏,科白歌舞,悉数具备。从古希腊悲剧、宗教剧、歌舞剧、悲苦剧,到讽刺剧、滑稽剧、哑剧、笑闹剧,再到大众剧、寓意剧、魔幻剧,它几乎囊括了欧洲古往今来所有的戏剧形式。打个比方,它仿佛是话剧、昆曲、梆子、大鼓、花灯游行的集合,戏种与情节交融,穿插有致。就诗歌形式,《浮士德》共12111诗行,从打油诗、颂歌、拟古诗到讲究音步、抑扬的格律诗,一应俱全,与剧情、人物角色相映成趣,郭沫若的译文,也或以诗经、楚辞,或以乐府、古诗,或以唐诗、宋词、新体,形影相随。
《浮士德》的经典性还表现在秉承和荟萃了欧洲文学传统,集欧洲文学之大成。读之观之,你会看到荷马史诗,看到古希腊神话,看到但丁的《神曲》,看到莎剧中的女巫和“仲夏夜之梦”。究其因由,是歌德时代古风尚存,作家一方面把盏成吟,彰显个性,一方面以文会友,以博采众长为傲。
然而归根结底,《浮士德》的经典性在于表达的内容极其丰富。它是一场无所不包的人间大戏,演尽宇宙人生,世间百态。在这里或可插播一段歌德的生平简历:歌德(1749年—1832年)出生在帝国城市——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他15岁时,在此亲眼目睹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加冕盛典;他是法学博士,按当时大学规制,用拉丁语撰写论文、完成答辩;他曾担任萨克森—魏玛公国的枢密大臣,负责农业改革、征兵、矿山管理和公国财务;法国大革命期间,他随魏玛大公,与普鲁士联军,出征法兰西,围攻美因茨;他是博物学家,在颜色学、气象、地质、植物、动物、人体解剖领域,留下大量观察记录和理论探索;他年轻时想当画家,留下好几大本、500多幅风景画、自画像、科学绘图,包括《浮士德》的舞台设计方案;他当了近30年魏玛宫廷剧院领导,客串过演员;此外,他还有过不可胜数的恋爱经历,直至年逾七旬……
凡此种种,无一不在《浮士德》中占有戏份。《浮士德》中有学者剧、爱情剧;斯巴达的宫殿与中世纪的城堡联袂出场;它上演宫廷生活、军事作战、帝国分封;它以地貌学、火成说,讽刺法国大革命、暴民当政;它嘲弄跟风的文学、媚俗的文化;它揭露海外掠夺,称“战争、贸易、海盗行径”为新的三位一体;它认定拦海造田“侵犯了自然的权利”,是暴君实施、梅菲斯特主阵的“魔鬼工程”。
在这些场景背后,也就是《浮士德》之经典性的关键所在,是它探讨了关于人以及人类社会的普遍和永恒问题。歌德善于通过反思,从具体事物中抽象出问题,使之具有形而上的高度,获得普遍意义。围绕人展开的是善与恶、欲望与节制的较量,围绕人类社会展开的是新与旧、自由与守成、秩序与变革的角逐。
《浮士德》中有两个主角: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浮士德据说确有其人,与马丁·路德(1483年—1546年)生活在同一时代,是神学博士,也是占星师、炼金术士、江湖郎中和魔法师。但作为文学形象,他主要源自16世纪的故事书。在故事书中,浮士德是一位学者,为探索宇宙奥秘、遍历大千世界,也就是为满足所有好奇和欲望,不惜接受黑魔法的诱惑,与魔鬼结盟。歌德拿来这一模式,化为己用。
对于梅菲斯特,须得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他时而充当单纯的丑角,插科打诨,玩世不恭,讽刺恶习,针砭时事,以幽默调侃制造喜剧效果;时而充当老年歌德的代言人,不时播撒些至理名言,《浮士德》中的格言妙语多出于此公之口。梅菲斯特另一个身份是魔鬼,人性之恶的化身,他刺激人的欲望,诱惑人走向歧途,充当人作恶的帮凶。在这个意义上,他与浮士德相伴而生,形影不离:浮士德一旦走出书斋,有所行动,就会与魔鬼为伍,无法摆脱。
这接下来正好解释,为何《浮士德》以喜剧、滑稽剧为主,其副标题却仍叫“一部悲剧”——这是因为它演绎了人之存在的悲剧,人作为受造物的悲剧:人既想超越自我,达到神性的境界,又无法摆脱自身的局限,抵御邪恶的诱惑。人被本能的欲望:学者的求知欲、常人对美女的爱欲、对自然和社会的权力欲所驱使,欲令智昏,愈是努力,所犯错误、所造成灾难也就愈加深重。对于这一悖论,无论哲学还是辩证法,都无法帮助人在现实中去逾越。歌德在此沿寻欧洲基督教传统,为《浮士德》赋予了一个宗教剧框架,以天堂序曲拉开帷幕,剧终于浮士德升天,灵魂得到救赎。
一部200年前的经典,凭什么吸引远隔万水千山、身处异文化的国人?除了永恒的对人的思考古今与中外相通外,还有通过它可以更加历史、立体、鲜活地认识德国,考察德国人的观念和心态。诚然,德国一向以刚性的哲学和思想著称,然而相比康德、黑格尔、韦伯、海德格尔,文学会更加丰富细腻地表现人性的悖论。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历史的不同步,《浮士德》所暴露的200年前德国的问题,正是当下我国现代化进程中遇到的现实问题,比如歌德对于发行纸币、科技进步等等的忧虑,今日观之,大有穿越之感,也受到启发。
最后,我们还是请歌德自己站出来,指导我们阅读他的《浮士德》。对于这部充满哲思与欢愉、既严肃又热闹、既悲切又妙趣横生的大戏,他告诫读者:摆脱沉重的理念,拿出勇气,相信自己的直觉,让自己为之振奋、为之喜悦,有所受教。
制图:蔡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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