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北宋的时光之门,那个“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旷古奇才便从书页间翩然走出。与其说这是一部传记,不如说是一场与有趣灵魂的深度对话。苏东坡的一生犹如一条奔涌不息的大江,既有“大江东去”的豪迈,也有“水波不兴”的从容,而林语堂先生以其深厚的学养和精妙的文笔,为我们勾勒出这位千古风流人物完整而鲜活的生命轨迹。
苏东坡的生命起点在四川眉山,那里的青山秀水孕育了他最初的灵性。年少时,他与弟弟苏辙在父亲苏洵的悉心教导下博览群书,二十岁便与弟弟同榜进士及第,名动京师。主考官欧阳修读其文章后惊叹:“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然而,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因与王安石变法政见不合,苏东坡被迫离开京城,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宦海生涯。从杭州到密州,从徐州到湖州,他每到一处都留下惠政,却也因“乌台诗案”险些丧命,最终被贬至黄州,这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正是在黄州那片荒凉之地,苏东坡完成了精神的涅槃。他在这里开垦城东的坡地,自号“东坡居士”,与农夫野老为友,在自然的怀抱中寻找心灵的安宁。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才子,在现实的磨砺中变得更加深邃和豁达。深夜泛舟于赤壁之下,他感悟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宇宙真谛。面对人生的起伏,他吟唱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这种从痛苦中升华出的智慧,让他的灵魂变得更加丰盈而坚韧。
苏东坡的魅力在于他的多面性,他既是忧国忧民的政治家,又是才华横溢的文学家,更是热爱生活的普通人。在杭州太守任上,他疏浚西湖,筑就苏堤,留下“苏堤春晓”的千古美景;在惠州贬所,他研制出独特的荔枝酒,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洒脱诗句;甚至在垂老投荒的儋州,他依然开堂讲学,培养出海南历史上第一位举人。林语堂在传记中深情地写道:“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可是这些也许还不足以勾绘出苏东坡的全貌。”这种生命的丰富性,使得苏东坡超越了时代的限制,成为中国文化史上最迷人的存在。
书中描绘的许多细节都让人动容。在黄州时,他注意到当地有溺婴的陋习,立即上书当地官员,并自己出资成立救儿会;在杭州,他设立病坊,救治瘟疫中的百姓;即便在被贬惠州的艰难岁月里,他仍然关心着当地的桥梁建设。这些点点滴滴的善举,展现了一个知识分子最深沉的担当。他对弟弟苏辙的手足之情更是感人至深,中秋之夜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千古名句,道尽了世间最美好的祝愿。在苏东坡身上,我们看到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道家“顺应自然”的智慧,以及佛家“慈悲为怀”的境界,这些看似矛盾的思想传统,在他身上达成了奇妙的和谐。
阅读《苏东坡传》,我们不仅是在了解一个历史人物的生平,更是在学习一种生活的艺术。苏东坡教会我们如何在逆境中保持心灵的从容,如何在平凡生活中发现诗意。他的一生充满了磨难,却从未失去对生活的热情。被贬黄州,他研究出东坡肉的美味;流放岭南,他陶醉于荔枝的甘甜;远谪海南,他依然能与当地土著把酒言欢。这种“此心安处是吾乡”的生命境界,正是现代人在浮躁社会中最为需要的定力与智慧。
合上这本书,苏东坡的形象依然鲜活。他不再是历史教科书中的一个名字,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可亲可敬的师长和朋友。林语堂先生用饱含深情的笔触,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完整的苏东坡——他的欢笑与泪水,他的得意与失意,他的执着与超脱。在这个变化莫测的时代,苏东坡的人生哲学显得尤为珍贵:他告诉我们,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地位的高低,而在于精神的丰盈;不在于际遇的顺逆,而在于面对际遇的态度。正如他在《定风波》中所写:“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超越得失荣辱的境界,是苏东坡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遗产。(敖军)
转自: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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